嫣花璃月

「醫生，我的病……能痊癒嗎？」臉色蒼白的少年躺在病床上，有氣無力地問道。

楊莫難得在病人面前皺了下眉頭。照理說他會開始講起他的那套道理：沒有什麼病是不能痊癒的，只要你有絕對的勇氣。

他張開口，說出的卻是：「放心，有我在。」

「謝謝你……醫生，你真好。」少年的眼皮開始沉重起來。

「不用客氣，龍少爺，這是我該做的。您好好休息，我先告辭了。」

「嗯……」

*

關上醫院高級病房的房門，楊莫又不自覺的皺眉。

這位叫龍諺的小少爺，罹患的不是像癌症那種類型的不治之症，而是精神疾病。在這個領域，楊莫並不是權威，但是龍夫人卻找上他，拜託他治兒子的病。原因是楊莫在醫界是出名的，能夠給病人帶來勇氣的年輕醫生。

龍夫人也知道這種病，並不能只是依靠藥物治療。無奈她與丈夫為了事業四處奔波，無法照顧好兒子，夫妻倆也是有說不盡的苦衷。龍諺又是家中獨子，即便父母是如何的疼愛，總是會不知不覺地施加壓力在他身上，何況他從小就是一個非常乖巧的孩子。

所謂乖巧的孩子，就是不哭不鬧、聽話的好孩子，因此龍氏夫婦自然是對這個獨子十分寵溺。也因為龍諺的懂事，讓他給予自己更多無形的壓力，最後崩潰的結果，便是一病不起。

*

楊莫依照慣例來到病房探望龍諺。

「龍少爺，昨晚睡得好嗎？」

「……醫生。」

「是，有何吩咐？」

「你能不能別叫我少爺？」

楊莫恍然大悟。對啊，這麼簡單的事情，我怎麼沒注意到？

「龍諺？」

「嗯……楊莫。我昨天夢見你了。」龍諺也改口，不叫他醫生。

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改變，讓他們像朋友般談話，有助於病情的好轉。

「哦？夢見什麼了？」楊莫是單純的好奇，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夢見他。

「夢見楊莫帶我去遊樂園玩。」龍諺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，看來是一個愉快的夢沒錯。

看見這樣的龍諺，楊莫便脫口而出：「你想去遊樂園玩嗎？」

*

龍諺在高中畢業，即將進入大學的時候發病，有很嚴重的憂鬱以及妄想，最後只能住院治療，至今也四年多了。

從小因為身份特殊，他沒辦法擁有和其他孩子一樣的童年，畢業旅行什麼的也沒有去過，因為他知道，身邊一定會跟著一組保鑣，他不想讓同學老師有壓力，便把壓力都攬在自己身上。每每看著同學們去遊樂園玩的合照，他都好羨慕。

病房門被關上，房內剩下龍諺獨自一人，他又開始陷入妄想的迴圈，只是在最後，他想起楊莫離開病房前說的話。

「放心，有我在。」

他停止了胡亂思考，靜靜的闔上眼。

「我想相信他，相信醫生……相信楊莫。」

*

楊莫向龍夫人報告此事，原以為會遭到拒絕，沒想到龍夫人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。如此乾脆地讓楊莫開始苦惱了，他沒有帶過人去遊樂園玩。

簡單來說就是沒有約會經驗，雖然這不能算是約會，除了醫生與病人的關係，倒比較像是帶小孩、帶弟弟去玩，但還是得好好規劃一番。

*

週五，天氣晴。

楊莫從醫院把龍諺載到遊樂園，一路上龍諺如同孩子般，臉上掛著期待的表情，楊莫也忍不住會心一笑。

停好車來到入口，楊莫對龍諺伸出手。

「今天你是我的弟弟，走吧。」

龍諺笑著牽起楊莫的手：「嗯！」

*

玩了一圈，楊莫仍依舊在腦內洗腦自己：他是弟弟、他是弟弟、他是弟弟……

不論他怎麼洗腦自己，都無法減少旁人注目的眼光。一位長相清秀的男大學生，拉著一位帥氣有型的輕熟男，感情很好的逛著遊樂園─在旁人眼中看起來便是如此。

可是楊莫不能放開龍諺的手，一是為了安全，二也是為了安全，三……是希望能看見他開心的笑容。

「楊莫，你累了嗎？」

「嗯……到販賣部休息一下好不好？」

「好。」龍諺仍是開心的樣子。

*

「對不起，我好像玩得太忘我了，你想喝什麼？我去買。」坐下休息後，龍諺開口道。

「沒關係，我去買就可以了，你在這裡等我，不要亂跑哦。」

「……好。」

楊莫買了一瓶水、一杯可樂，還有一包爆米花，回到位置上，卻沒看見龍諺的身影。

手機！不對，他沒有手機……會是去廁所了嗎？

楊莫試圖冷靜未果，開始瘋狂地找人。

*

「龍諺！龍諺！」楊莫已經豁出去的地大喊。

廁所都找過了，他也不是沒想過廣播找人，但以龍諺的情況，他想那應該是沒有用的。

奇妙的是，他不是擔心無法向龍夫人交代，而是真的擔心龍諺出事，或是做傻事了怎麼辦？

最後楊莫在摩天輪旁的小道，發現令他著急的小身影，獨自蹲在那兒，手上拿著一支棒棒糖，臉頰還掛著淚痕。

「龍諺？」楊莫跟著蹲下，雙手搭著他的肩。

「……莫，楊莫，對不起，我不該亂跑的，我迷路了。」龍諺並沒有哭得唏哩嘩啦的樣子，而是靜靜的低著頭，從眼眶裡不斷冒出淚水。

「看著我。」

龍諺抬起頭。

「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？」楊莫語氣強硬許多。這是龍諺第一次看見他生氣的樣子。

龍諺又低下頭。

「我叫你看著我！」

「對不起。」龍諺將手上的棒棒糖遞給楊莫。「這是要給楊莫的。」

「你為了這個迷路？真是的。」楊莫心裡好氣又好笑。「下次不要再這樣了知道嗎？我會很擔心。」

「……下次？楊莫還會帶我出來玩嗎？」龍諺抬起頭，呆呆地望著楊莫。

「……嗯。」

龍諺一把抱住楊莫，跌坐到地上。

「謝謝你。」

*

原來約會比看病還要累啊……

「楊莫，你明天能不能也來看我？」躺在家裡溫暖的大床，準備入睡的楊莫回想起今天離開醫院前，龍諺說的這句話。

每週只有一、三、五，楊莫會去探望龍諺，明天週六是他的休息日，他是不可能出現在醫院的。

*

「楊莫！你真的來看我了！」龍諺喜形於色，毫不掩飾他的欣喜之情。

「嗯，答應過你的。」

楊莫把一包棒棒糖放在病床旁的櫃子上。

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，也許是多了個想要疼惜的……弟弟……吧。對，小了十歲的弟弟……

*

有續寫版，放在巴哈小屋：點我

一點點不一樣XD